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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未了胶东萝卜

 

胶东萝卜

文|牟民

冬寒之日,家中闲聊,口干舌燥的,随口喊道:吃个萝卜吧!墙根下一堆细沙里扒出个,扑喽掉沙子,朝着膝盖一磕,“叭”一声断为两截,渗出汤汁的萝卜,一人一块,咬一口脆生生的,嚼得满口香。虽说“萝卜是骡马肉,吃得香嗝得臭”,但谁吃谁熨帖。冬夜里看电视困了,咬一口萝卜,再抓几粒花生米,一起嚼,再辣的萝卜味儿也变成了甜香,慢慢咽下,那滋味儿真没得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用医生开药方。”“上床的萝卜下床的姜”,讲的是吃萝卜要选最佳时。常年吃地瓜那阵子,胃酸多,吃块萝卜就压下去了。感冒了,切七八块萝卜,切一棵大葱,加点儿姜,烧水喝,然后捂上床被,在热炕上发汗,第二天就浑身轻松了。萝卜属寒性,胃寒的人吃了不适。我倒是胃寒,但我不在乎,每天都要啃几口萝卜,没感觉异常,只有清爽,如诵读了一首好诗那般通畅。

种萝卜的季节当在夏天,“中伏的萝卜末伏的菜”。萝卜下种后,正值酷热,三五天出土,三两天长一片叶子时就第一次间苗,等叶子三两片地往外冒时,就第二次间苗。间下嫩嫩的苗儿洗干净,焯一焯,拌着吃或包饺子包包子,极鲜。   立秋过后,萝卜绿莹莹的叶子满了地,遮盖了手脖粗的根部。水分充足,一天一个模样。等到花生下来,萝卜开瓤,有了萝卜味儿。山里劳累了口干了,就近拔一个萝卜,不用洗,抹掉泥土,品尝原汁原味。懂萝卜的农人都晓得,萝卜一旦经水洗过,味道就变了,那股甜辣就淡了。

野兔子闻鲜而来,顺着垄背,寻一处隐蔽下来,直吃个肚饱。秋忙没工夫驱赶,任它们吃去。只几天光景,野兔子们就被萝卜喂养得肥肥的。要是弄个兔子回家,和着萝卜包饺子吃,最好萝卜炖兔子,鲜美得余味缭绕。

“立冬的萝卜小雪的菜”。拔萝卜最好在西北风溜溜时,萝卜脆喽,拔起萝卜朝着膝盖轻轻一磕,水汪汪的两块萝卜冒出鲜气,咬一口,脑清目明。“立冬十月节,翻天就是雪”,要是掐拿不准时,被忽然的一场雪冻了,萝卜就失掉了它特有的味道,一口生气味儿,不耐贮藏,腌出的咸菜不受吃,那就糟乱了,成了“歪诗”萝卜。

萝卜进家,把萝卜缨拧下来,挑一些馇渣尝鲜,或者腌萝卜缨吃。余下的用草绳穿成吊子,挂在房檐下等着晾干,来年春水里浸泡了馇渣吃,名曰黄菜渣。春景天,粮食高贵,菜没下来,隔三差五把房檐下的晒黄了的萝卜缨解下,水里泡几天,剁碎,掺和上豆粕子馇渣。到了饭时,一人一碗,既当饭又当菜的。黄菜馇渣需大油水,最好有白膘猪肉,搁上几大勺油,馇出来吃个满嘴香。若就搁那么一点儿豆粕子、一小勺油,黄菜渣干塞塞的,难以下咽,但这却是填饱肚子的当家菜,构成生活的扎扎实实的动词。

挑拣出个头适中的萝卜,装进咸菜大缸里,再加个小缸。要把瓜齑缸涮几遍,晾干,萝卜放进去,添加足够的大粒盐花,然后把缸封闭好,好天好日,可以掀开盖;雨雪天一定要封严,不可进水。等萝卜被盐“杀”下去,再加萝卜,再加盐。这可是够一年享用的咸菜缸子。把一筐筐大萝卜抬到菜园里,萝卜窖子已挖好,窖子底下铺一层厚厚的细沙,防止萝卜生根,萝卜也不糠心。一层层萝卜盖满了窖子,蒙上苞米秸,随着天气渐冷,慢慢填土,大地封冻窖子才上足泥,防止冻伤萝卜。

圈里的壳郎猪闻到萝卜味儿,哼哼着转圈儿,可哪里舍得给它吃。一个冬天萝卜配着大白菜成为饭桌上的主菜。萝卜炖粉条、萝卜炖海带、腌萝卜条、萝卜丝包饺子包包子,进了家,扑过来一口萝卜味儿。切出萝卜块儿,搁朝阳地晒干,加上葱姜、酱油、花生米,大料,在锅里煮,做成萝卜咸菜。我在乡里读联办高中,每到开学日,装一饭盒萝卜咸菜带上,到学校里跟同桌交换吃,他愿吃我的萝卜咸菜,我爱吃他的炒面酱。开春,窖子里的吃不了的萝卜开始长芽儿,有的糠心不水灵了。冬贮地瓜吃完了的农户,会把萝卜烀熟了,蘸着面酱吃。烀出的萝卜,甜辣味经水走了,绵软软地顺口溜,如面瓜。

糠瓤的萝卜舍不得喂自家的猪,留着卖。赶集日子,装满小推车两边的大筐,足足四百斤,往十几里外的大集上赶。到了集市上,一溜两行的萝卜,买者很少。来买萝卜的大都是集市所在地的村民,他们农田少,买萝卜喂猪。好容易等来个顾客,赶紧点头哈腰地招呼:“我的萝卜水甜,没空心,快买吧!”“几个零?”赶紧说:“五个零。”“好,跟我来。”过秤后,随对方穿街过巷,拐弯抹角地把萝卜推到买者家中。五个零,即一斤萝卜一分五。那时候,买卖论分厘。那一大车萝卜卖个五六元钱,籴回三十斤苞米。萝卜腌制的那一缸瓜齑,过年后,萝卜由白到黄,有股浓浓的清香。盐水清淡,伸手摸摸,暖暖的。切出来熥着吃、炒了吃,没有怪味,这表明瓜齑腌得好。腌不好的瓜齑盐水混浊,上面会长一层白沫,等温度升上来,瓜齑缸发出臭烘烘的味儿,这叫破缸了,那可能是腌制过程不定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一个大春天,农家就指望着这一缸瓜齑下饭了。吃到初夏,各种新鲜蔬菜上市,瓜齑缸也要清理了,否则苍蝇会下蛆。把剩下的瓜齑切成丝,晾晒;或者切成猪肠样,挂在铁丝或者绳子上,晒干,想吃了,在锅里蒸一蒸,瓜齑立时红了脸,仿佛一首修改后亮相的诗。

直到今天,菜市场上常年见萝卜和瓜齑,各种各样的萝卜鲜亮地摆在摊上,披发凸肚,很诗意地引人端详。到集市上买一些瓜齑,回家切出来,蒸熟了,红红的,加大油炒了,比鱼肉都好吃。萝卜炒虾,萝卜炖兔肉,萝卜粉丝炒肉丝加小许辣椒,都是好吃的一口。嗓子沙哑干涩,吃块水灵灵的萝卜,立时清爽许多。有懂养生的朋友见我喜欢吃瓜齑,劝说,小心高血压。我说,我父母吃了一辈子瓜齑,没有“三高”。父亲享年九十五,九十三岁的母亲至今饭时守着熥红的瓜齑,香甜地就着吃馒头苞米饼子。如果哪顿没瓜齑了,母亲会说,嘴里没味儿。

萝卜浑身是宝,腌成瓜齑它也还是个宝,就着吃饭痛快,真好!

作者简介:牟民,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烟台作家协会会员,烟台散文学会理事。栖霞一中语文高级教师。小说曾在《小小说选刊》《中国校园文学》《山东文学》《朔风》《时代文学》《胶东文学》《青海湖》《山东青年作家》等发过20篇。在《人民日报》《大众日报》《齐鲁晚报》等省市级刊物上发过上千篇散文,辅导发表学生作文近60篇。偶有诗歌发表。出版散文集《杏坛笔记》年被山东散文学会评为优秀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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