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承揽项目,三方协作那些年,那山村
承揽项目，三方协作
第二天天不亮，田禾庆、袁会计就和赵学进上路了。转业时，田禾庆带回来了两身旧*装，一身已经穿得补了又补，另一身平时不舍得穿，只有重要活动他才穿上。今天，他换上了这身旧*装，人显得更精神了。
昨晚，队委会认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能谈下这笔生意更好，即使谈不下来，也是向阳溪走向与外合作的一次有意的尝试。田禾庆提议携带一坛向阳溪一毛烧也得到大家认可。其用意是，这是向阳溪第一次与国营大厂接触，必要时可以将酒送给变压器厂，借机在大城市宣传向阳溪一毛烧，挽回前些天的不利影响。
他们来到地区变压器厂，赵学进将他们带到工厂办公室，自己去上班了，厂办同志给他们每人倒了杯水，说厂长在开会，让他们稍等一会，随后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办公室剩下田禾庆、袁会计，另外还有三个农民打扮的社员。他们相互打量了一会儿，一个村干部模样的人解开了身边的包袱欲找什么东西，一个黑黢黢的干蒸馍掉了出来，滚落在地。村干部不好意思朝田禾庆笑笑，捡起那个干蒸馍塞进包袱，又拿出一个新的干蒸馍，展示着那个时代农民的厚道和热情，说：“同志，吃饭了吗？要是没吃饭，我这有干粮。”说着，走过来就要往田禾庆手里塞。
田禾庆赶紧起身，说：“同志，我们吃过了，吃过了。”
“我们是马丰公社徐家寨的，你们是哪儿的？”
田禾庆说：“我们是马福岭公社向阳溪村的。”
“哦，你们就是向阳溪的？早就听说，你们村集体搞得可好啦。我们正想去你们那儿取经呢。”
袁会计说：“这是我们村的支部书记，田书记。”
对方拉住田禾庆的手，亲切地说：“田书记，你好你好，我是我们村的书记，姓徐。”
田禾庆也握住徐书记的手，说：“你好你好。”
“今天遇到你们太好了，你快讲讲你们是怎样走上富裕路的。”
“哪呀，我们远远没有走上富裕路。”
“你就别客气了，千万别掖着藏着。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吃的是什么。别保守了，快把你们的经验给我们介绍介绍。”
俩人说着，相互拉着坐了下来，详细攀谈起来。徐书记介绍了他们村的基本情况，该村属于清溪县相邻的松阳县马丰公社，社员主要粮食依然为玉米面和红薯面，去年工分分值是7分。
田禾庆介绍了向阳溪情况说：“要说，你们去年比我们的还好呢。去年我们村平均每户才分到了四块九毛钱，要是算分值我们还不到一分钱呢。”
“我看账不能这样算。去年，你们遭了灾，还住上了集体农庄，家家户户住上新房要是折算成现金，那得多少钱呀，少说你们的分值也能折上5毛吧。这都让我们羡慕死了。遇上那样的大灾难，你们村不倒贴就是烧高香了。另外，我还听说你们的主要耕地今年已经实现了水浇，小麦肯定丰收了吧？看我们现在吃的是啥，是黑窝窝。”徐书记口气中充满了敬佩之情。
田禾庆说：“确实，我们村遇到大灾不信邪，重建了家园，今年又修了水库，小麦产量达到了历史最好水平。这些都是全体社员干出来的。你说的确实没错，今年交了夏季公粮以后，我们现在的主食基本实现了白面与粗粮参半。”
“看看，要是干得不好，你们的事迹咋能传到我们那儿呢？咱们两个村不在一个县，咋说也有百里远吧。”
田禾庆问：“你们村离这儿有多远，咋还带着干粮呢？”
“差不多九十多里吧。”
“你们比我们还近呢。”
“哦，是这样的，我们听说变压器厂有个项目要找合作伙伴，我们来看看能不能拦下来。怕耽搁事，昨天下午我们就动身来了，昨晚我们就住在厂门口。”
这时，田禾庆才注意到，在徐书记的旁边还放着一个铺盖卷。看到这些，田禾庆对徐书记他们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敬佩之情：都是为了村集体，人家比自己还努力呀，而且人家是啃着黑窝窝，睡马路。
“哎，田书记，你们是不是也是为了变压器厂的项目来的？”徐书记问。
“是呀，我们也是听说有个项目才来的。”田禾庆回答说。
徐书记刚才那种兴奋情绪一下子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轻声说着：“好好，那很好。”
田禾庆看出了对方的心思，略带安慰地说：“徐书记，你别有压力，咱先听听变压器厂咋说。”
“好好，公平竞争嘛。”
变压器厂李厂长拿着一个笔记本快步走进来，说：“对不住了各位，让你们久等了。”说着，他主动同两个村的人员一一握手，随后将他们领进会议室。
李厂长快人快语说：“听说，你们两个村都有合作意愿，我很高兴，现在我把基本情况向你们介绍一下，随后你们谈谈看法，好吧？”
田禾庆、徐书记点点头。李厂长开始介绍情况：“最近，上海红灯牌收音机厂找到我们厂，想让我们厂生产收音机上用的小型变压器，量还比较大。你们知道，我们厂主要生产大型变压器，现在生产任务还比较重，目前生产的产品也都是国家重要工程急需的，所以我们想一下子拿下这个项目，人手实在不够，如果放弃也很可惜。如果，你们能够参与这个项目，咱们采取协作形式，我们负责技术培训、生产设备、材料供应、产品质量检验、产品回收。你们负责人员组织、场地建设、组织生产，按时保质保量拿出产品。我手里拿的就是这种变压器的样品，你们先看看吧。”
变压器中间是个线圈，由多层钢片叠成的钢环穿线圈而过，又包裹了线圈，线圈一端露出4个接线头。大家传看着这个比一个核桃还小的元件，一脸蒙圈。
李厂长说：“只看外观，大家可能看不明白，现在我请技术员现场绕制一个，大家就明白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拿着一个小型台式绕线机走进来。他将一个纸芯装到绕线机的轴上，从一卷线筒上拉出一根细如发丝的漆包线挽在纸芯上，用电烙铁小心焊接一段稍粗的漆包线露在外边。他转动手柄，漆包线一圈一圈包裹了纸芯，绕线机的计数器随着纸芯的转动圈数而跳动，一会儿小伙子又换了一种稍粗一点的漆包线进行绕制。时候不大，一个线圈绕制完成，露出4跟接线头。小伙子拿出一些山字形硅钢片，相互对插串进线圈，一个小型变压器便制作完成。
李厂长说：“整个过程就是这样，制造起来并不难，但是必须保证质量，如果绕线时漆包线断了，还没有发现，不但这个变压器报废了，而且还会造成材料的浪费。我们测算了一下，制造这样一个变压器材料费、人工费等成本大约是4毛2分钱，其中材料费为3毛4分5，红灯收音机厂给我们厂的价格是每个4毛2分7厘。我们考虑你们加工一个可得毛利5分，我们得毛利3分2厘。现在，你们双方考虑一下，能不能接这个活，最后根据你们各自的情况我们确定一家。现在是10点5分，11点5分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好，散会。”
李厂长说完，走出了会议室。看得出来，他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也是一个非常忙碌的厂长。
会议室剩下了向阳溪和徐家寨两个村的五个人，他们各坐桌子一边，议论刚才看到的制造过程，盘算自己能否制造这样的产品，同时也打着各自的算盘，估算制造这一产品自己的收益如何。
袁会计说：“我看，这事不难，跟老太太纺线一样，搅动手把，自动计数也不用担心人工计错数。”
徐家寨一个看起来很精干年轻人说：“我也觉得不难，咱农民完全能学会。不过，焊接线头可是个技术活，那么细铜丝要焊接一起，有点难度。”
徐书记说：“干这样的活需要心细手快，小媳妇们比较适合，我看我们村能接这样的活。田书记，你们感觉怎样？”
田禾庆说：“我觉得你们说得都对，心灵手巧加上责任心，这活就能干好。另外，刚才那个技术员从开始到绕制成一个变压器大约用了5分钟，咱是新手慢一点，10分应该也能绕制一个。”
袁会计好奇地问：“田书记，你从哪儿看的时间呀？”
田禾庆指了指墙上的挂钟：“看，钟表在那儿。”
众人抬头看挂钟，佩服田禾庆真是个有心人。
田禾庆接着说：“这样算来，一个人一小时大致能绕制6个，按工厂的8小时工作制计算，一天能制造48个。一个毛利5分，48个毛利应该是2块4，将来咱也成了熟练工，一天毛收入少说也能达到4块，你们说是不是。”
徐书记说：“是呀是呀，我刚才也大致算了一下，一个工咋说也能达到3块朝上。这个项目如果能抓到手，村集体的收入会翻倍增加，社员的工分分值怎么说也得从现在的几分钱变成几毛钱吧。”
说到此，双方都不再说话。他们都觉得自己能干，也都觉得这真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一个大蛋糕，似乎那香甜美味已经扑鼻而来。然而，面对这样一个诱人的大蛋糕，双方并没有忘记对方就是自己的竞争对手。
徐书记打破了沉默，说：“田书记，我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知合适不合适，不合适了就当我没说，行不？”
田禾庆说：“徐书记，你说。”
徐书记说：“你看，我们现在比你们落后，条件也比你们差，但是我们也是抱了很大希望来的，不然我们也不会打地铺睡马路，是不是？我是想，想让你们让我们一下。”
听到此话，袁会计很是吃惊，心想：虽说现在提倡团结协作，都是为了建设社会主义，但是你也不能这样要求我们大公无私吧？
田禾庆并不感到吃惊，他平静地说：“徐书记，你说说具体想法。”
徐书记看田禾庆没有一口回绝，壮着胆子继续说起来：“你们把项目让给我们，我们也不让你们吃亏，每加工一个变压器，我们给你们抽成1分利，我们的毛利4分，你看如何？”
田禾庆说：“徐书记，我看这样不合适，这样我们不成了剥削阶级了吗？”
“我们甘愿的，不能叫剥削。”徐书记赶紧接话道。
“那也不合适。首先，这个项目归谁，咱两家说了不算；其次，即使变压器厂把项目给了我们，咱两家这样搞，变压器厂未必同意，你说是不是？”
田禾庆这么一说，徐书记觉得似乎没了希望，小声附和着说：“那倒也是，那倒也是。我说话唐突了，你别介意，别介意啊。”
田禾庆接着说：“徐书记，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你这样提出来无非也是想让社员生活有所改善，让人民公社的集体经济不断壮大。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都是想让社员过上好日子。”
田禾庆的话让徐书记宽慰了很多，他连连说：“能理解就好。”
田禾庆接着说：“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合适不合适。如果你们得到了这样项目，人手也够，我们甘愿退出；如果我们得到了项目，你们不妨派些心灵手巧的人到我们村参加生产，报酬归你们村。”
徐书记喜出望外，赶紧绕过桌子，紧紧抓住田禾庆的手，说：“太感谢了，太感谢了。真是遇到好人了，谢谢，谢谢。”
李厂长再次走进会议室，身后跟着其他厂领导。徐家寨和向阳溪分别介绍自己村情况。
李厂长说：“实话告诉你们说，在让你们两个村来之前，我们也了解了一些村的情况，其中包括你们两个村。但是，今天听了你们两个村的详细介绍，我们觉得也各有缺憾。徐家寨人口多，可挑选的工人多，可是最大的不足是：你们现在还没有通电，如果现在就架高压电的话，就说这笔很高的投入，你们村也能投资的起，但是从时间来看也赶不上红灯厂的要求。向阳溪最大的问题是：人口太少，根据你们报的可以使用的工人仅有50个左右，按此计算你们一天也就最多能上产到个，可是红灯厂是个大厂，一天至少需要个，甚至到个。要是遇到农忙，恐怕一天生产个的能力也难以保证。但是，你们最大的好处是，你们已经用上了电，并且有闲置房舍作为厂房。就目前的情况看，我个人意见倾向于向阳溪，你们几个什么意见？”
李厂长左右巡视，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厂领导班子其他成员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那就这样定了。”他面向徐书记说，“徐书记，对不起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谈合作。”
徐书记点点头，没说话。田禾庆说：“李厂长，我有一想法，你们看是否可行。”
李厂长转头看着田禾庆，表示同意。田禾庆说：“我们想借用徐家寨一些劳动力，到我们村参加生产，这样可解决产量不足问题。你看行吗？”
“这样挺好呀。没想到你这个当兵出身的脑子很灵活嘛，我完全赞成。”李厂长眼睛一亮，转向徐书记说，“徐家寨是否赞成这一提议呀？”
徐书记忙不迭说：“同意，完全同意。”
李厂长与其他班子交换眼神以后，又说：“要是这样，我们先与向阳溪签订一份主协议，再与徐家寨签订一份辅助协议，我建议你们两家也签一个协议，把责任和义务都明确了。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呀？”
李厂长的提议得到两个村一致赞同，三份协议顺利签署完毕。
“好了，现在已经中午了，走吧，到我们职工食堂吃顿便饭，也算我们款待你们。”李厂长这样说，田禾庆和徐书记都没表示反对。他们跟随李厂长来到职工食堂。
一些职工已经在排队买饭，手拿着铝制饭盒。在食堂的一个角落，厂长和他们找了个空桌子落座。伙食与工人们一样，一人一份土豆丝，俩个白面与红薯面相参的花卷馍。厂长走到卖饭窗口交代两句，一会儿厨师又端来一盘炒萝卜，一盘白菜炖粉条。
李厂长说：“今天招待客人，稍微特殊一下，加了两个菜。来来来，吃吃。”
田禾庆站起身说：“感谢变压器厂对我们的信任。今天，饭虽然简单，但是工人老大哥对我们农民兄弟的情谊，我们从进门那一刻就感受到了。为了表示感谢我们带来了一坛酒，也请你和工人兄弟们尝一尝。”
不料，李厂长突然脸色一变，说：“田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嫌我们招待不周吗？告诉你，地委书记来我们厂也是这样接待的，也就是有啥吃啥，从来不上酒。”
“李厂长，你误会了。今天留下我们吃饭，我们已经很感激了，绝没有别的意思。我说的酒是我们自己酿造的，也不是什么好酒，一毛烧而已。”田禾庆说着，让袁会计从一个很大的旧帆布提包中抱出一坛酒，“李厂长，这是我们向阳溪队委会集体意思，一是让您和工人兄弟们都尝一尝，二是我们也顺便做下广告，让咱厂的工人都知道向阳溪有一毛烧，以后工人兄弟要喝酒，向阳溪优惠供应。”
李厂长瞬间释怀，笑说：“原来是你们自己酿制的，我误会了，误会了。如此说，就让厂里的工人同志都尝尝吧。”
李厂长起身再次走到卖饭窗口，一个厨师拿着几个搪瓷茶缸跟过来。他对厨师说：“这是咱们厂协作单位向阳溪自己酿制的一毛烧，客人想让工人同志都尝尝，你少给我们倒点，其他分给大家。”
李厂长端起搪瓷茶缸，抿了一口，说：“嗯，不错嘛。你们不仅能酿酒，而且酿制得这么好，说明你们管理还是有一套的。看来，咱们合作就对了。来来，咱们就借你们的酒祝我们合作成功。”
大家一齐起身，几个搪瓷茶缸碰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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