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民谣的歌词太美，每首都是一部无限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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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说起华语民谣中最美的歌词，你脑海中想起的是哪首歌，哪一句歌词呢？

我们来讲讲那些文艺类的歌词。

很多人会把文艺和矫情混为一谈，其实那是大大不同的两件事。

文艺不是矫情。相反，我觉得文艺是经过千山万水，尝过生活的苦涩后，对爱情、对时光、对生活诗意地解读。

民谣歌词分为很多类，现实类、文艺类、叙事类……有人喜欢像《米店》那种精心雕琢，如一首现代诗一样的歌词；有人喜欢像《中国孩子》那样的充满着现实主义的歌词；也有人喜欢像赵雷的很多歌一样，不加修饰，像在跟你说话一样，平铺直叙娓娓道来的歌词。

1.《不会说话的爱情》——用诗歌歌唱爱情

日子快到头了

果子也熟透了

我们 一次收割对方从此仇深似海

从此你去你的未来

从此我去我的未来

从此在彼此的梦境里虚幻的徘徊

我 次听到这样的句子，是有些骇然的。这大概是写爱情的民谣歌词里，最残酷的几句。可是正是这种残酷决绝，才显出深情来。

这首《不会说话的爱情》原本是周云蓬写的一首诗，诗歌写成之后，周云蓬又亲自为它谱了曲。作为诗歌，这首《不会说话的爱情》曾经获得年度人民文学奖诗歌奖。

整首歌的歌词把残缺的爱意用田园化的语境来表达。绣花、牛羊、木床、小白菜、果子……这些意象构建了一个乡野牧歌式的场景。很恬淡，正是这种恬淡与爱情的决绝相对比，放大了绝望和悲伤。

它的 几句，“期待更美的人到来，期待更好的人到来”，又充满了希望。他们爱过，恨过，但最终可以和解，衷心祝愿对方能遇到更好的人，更好的爱。

这种混合着爱情的瑕疵、无力感，以及最终的和解，可以看到爱情残忍的一面，也看到自我成长的一面，我觉得这才是这首歌的歌词最最动人的部分。

2.《揪心的玩笑与漫长的白日梦》——万能青年旅店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

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山川湖海，厨房与爱，到底哪个更好。最终也没有给出答案，我觉得这正是这首词作的高明之处，它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山川湖海，厨房与爱，并不是两种不同的生活，而是一个人可以拥有的两种不同阶段。在从一个阶段走向另一个阶段的过程中，我们会怀疑，会矛盾，会失落。我们都曾来自山川湖海，但 我们都要回归厨房与爱，就像歌词里的父亲说的那样，“孩子，去和解吧，就像我们从前那样”。

这样的词作，不是泛泛而谈，也不是空洞的辞藻堆砌，而是接近生活的真相与本质。这就是所谓的言之有物，它有内容，有东西，而且是用生命感悟出来的东西。

3.《如何》——理性的思考

岁月在这儿

温凉如丝却也能灼身

张悬的歌调子总是冷冷的，但是却有治愈的力量。她的歌词隐晦、难以捉摸，却总能突然冒出一两句击中你心的句子。

比如“在所有人事已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比如“我拥有的都是侥幸，我失去的都是人生”，比如“深深的话要浅浅地说，大大的世界要率真的感受”。

而我最喜欢的，还是《如何》里的这句，“岁月在这儿，温凉如丝，却也能灼身”。

我欣赏这首歌词里的清醒和冷静。

你如何在看似悠悠如水的岁月里，可以陪伴自己好好走一段，然后也去看待人世间的不圆满，但却用自己的眼光，自己的身体力行去圆满这个世界的一个小小角落。

这是张悬关于《如何》的一段诠释。

全篇歌词就像一个人对自我的两个矛盾层面的提问与剖析。通过这种自省，最终去理解自我，包容世界。

张悬的歌词中一直有女性难得的理性。有关于社会议题的思考，还有涉及自我、独立的女性主义。

在她的歌里，你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勇气和意志，看到一个女人经历一切和思考一切之后，重新找到看待自我与世界的视角。但现实中，更多女性则缺乏这样的勇气和智慧。

4.《光阴的故事》——创新的表达

罗大佑开创了很多歌词创新的写法，比如《沉默的表示》里用到的回文，“轻轻问一声，是否还要我再等，因为夜已这样深；轻轻问一声，是否夜已这样深，是否还要我再等；夜已这样深，轻轻我想问一声，是否还要我再等”，比如《滚滚红尘》里长段式的句子“滚滚红尘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再比如《光阴的故事》里的三段式歌词。

高晓松曾在他的节目里特别讲了《光阴的故事》这首歌的歌词，且看教父罗大佑是如何在几百字的遣词用句里给我们展示出高深莫测的功力：

《光阴的故事》就是典型的罗大佑的三段式风格，这三段副歌非常有意思，其实是绝大部分字都一样，只改了几个字， 段是‘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等待的青春’；第二段是‘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第三段是‘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这是中文里非常高级的写法，就是不要让每段都不一样，人家会记不住的，但如果每段都一样，就变成港台那种工厂生产的罐头歌曲。他每段就改一点儿，整个流水带走光阴的故事，是个什么故事全都写出来了。’

5.《永隔一江水》——越过时间的歌词

风雨带走黑夜

青草滴露水

大家一起来称赞

生活多么美

我的生活和希望

总是相违背

我和你是河两岸

永隔一江水

这是西部民歌之父王洛宾创作的歌《永隔一江水》。很多人翻唱过这首歌，小娟山谷里的居民、周云蓬、旅行者、许巍……

有人说，有华人的地方，一定传唱着王洛宾的西部情歌。如果你没听过这个名字，那你一定听过《在那遥远的地方》、《掀起你的盖头来》这两首歌。都是出自王洛宾之手。

“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这是全篇歌词中最动人的一句。关于这条“河”的解释有很多，它也许是地域，也许是世俗，也许是年龄。反过来，这条河不一定就是隔着爱情，有可能是理想与现实。

我想，一首好歌词就是这样，能让你在不同的状态，不同的情境下，得出不同的感悟。

很多人认为这首歌是王洛宾写给三毛的，但就我找到的资料来看，这首歌最早创作于50年代，后来在80年代由王洛宾本人对其进行重新加工。而王洛宾和三毛结识于90年代，从时间上推测，不太可能是为三毛而写。

年，三毛穿过海峡来到新疆拜访了王洛宾，这一见之后，三毛倾心于王洛宾的才华，离开新疆后三个月的时间里，两人鸿雁传书，往来了六封信。在信中，三毛写，“你无法要求我不爱你，在这一点上，我是自由的”。然而王洛宾却婉拒了三毛的爱意，渐渐减少了给三毛写信的次数。

要知道，王洛宾和三毛年龄相差了整整三十岁。对于王洛宾而言，唯有离开三毛的世界，才能将她的 降到 。

年1月5日，饱受事业、爱情于疾病三重困扰的三毛，在台北自缢身亡。噩耗传来，王洛宾写下了晚年的 一首情歌，那首歌叫《等待》。

在文艺泛滥的今天，文艺的精神内核已经被抽调，只剩下小资或小清新的皮囊。而这篇文章的选歌，我也尽量避免了那些只有皮囊、而没有内容的歌曲。

的文艺词作，是基于一定文学修养之上，放入自己真实的生命体验和人生感悟，在让人感受到文字和语言的美感的同时，还能有所启发，有所共鸣。

把复杂的东西简单化，而不是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我认为这才是文艺类歌词创作的真正要义。

民谣最打动人的是它的叙事性。什么是叙事，说白了就是讲故事。

从鲍勃迪伦开始，民谣天生就具有了某种叙事的属性。解读一首叙事类的歌词，你不能单拿出某句话来看，你需要放在一个整体里去感受这首歌词里的意境、故事和情感。

赵雷的《未给姐姐递出的信》。这首歌的歌词通篇叙述都是些平淡的事情：

姐姐若能看到我这边的月亮该多好

我就住在月亮笑容下面的小街道

我的邻居清早起床总是会大喊大叫

每当不高兴的时候

就出去晒一晒太阳

我这边每到*昏的时候

就开始刮起风了

但那些放了学不回家的孩子们正玩得热闹

鼓楼这边的人和车

比前两年多了很多

我很少出门偶尔发现过去的景色不见了

小街道、邻居、刮风等等，描写的都是简单的生活，歌词中表达出一种乐观豁达的生活态度。但是，恰恰是这种简单的歌词和对姐姐的劝慰，衬托出赵雷是在隐藏自己的孤寂。

歌词中一笔带过写到“我很少出门、最近我失去了爱情，生活一下子变得冷清”，很少出门、失去爱情，看似轻描淡写，但是无不反映出“我”的孤独。

歌曲尾段，“可是姐姐你不必为我担心”这句，是不是很熟悉，因为我们也曾说过“我没事，我很好”。赵雷对姐姐的劝慰和对未来的希望，冲淡了他的孤独，就像我们一样常常心里会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雷歌里写的都是一些生活琐碎的事情，但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这样的日子，很容易在歌词中感同身受。

其实，比较哪首歌的歌词略胜一筹，就和讨论金庸古龙谁更高明一样没有意义。写词这种事说到底还是很私人化的事情，有的人喜欢文采斐然的句子，有的人喜欢闪烁着哲思的语言，有人喜欢含蓄的表达，有人喜欢情感鲜明的色彩。

而对于我来说，能够打动我的句子，通常都没有很繁复的意象，或者很漂亮的修辞，有时候直击人心的东西，往往出奇得朴素。

你会突然因为某一首歌，某一句歌词而跌入某一个时空，进入某一段回忆里吗？

叙事型的民谣，常常有这种奇妙的功效，它能让我们即使身处再喧闹的环境，也能在听到一首歌时，突然安静下来，思绪万千。

叙事性、画面感、有代入感、情感共鸣，这是我评价叙事型歌词的几个标准。

许巍的很多歌曲的词相当简单，但配合吉他和弦总是能让人仿佛身临其境。《难忘的一天》就是这样一首代表作品。

阳光真温暖

一直照进我心里

往事已遥远

一年又一年

竟然在这一天

在不经意之间

人群拥挤的街头

你走过我身边

风吹起的青色衣衫

夕阳里的温暖容颜

你比以前更加美丽

像盛开的花

这是我难忘的一天

在隐忍和冲动之间

看着你渐渐的远去

消失人海中

叙事型的民谣有很多，有的太过直白，写法不够高明；有的善用修辞，但是太过赘述。而像许巍的写法，虽然直白，可是精炼，虽然简单，但足够打动人。

许巍的这首《难忘的一天》讲了一个昔日恋人久别重逢的故事。整首歌的歌词就是很平实很直白的句子，没有一句矫饰，甚至也没押韵。寥寥个字，把一个重逢的故事娓娓道来，其中的过往情节，重逢时的情景，内心的情绪，一个都没有少，而且描写得很传神，很动人。

我觉得整首歌词当中，用得最妙的一句，就是那句“阳光正温暖，一直照进我心里”。这句歌词在两个地方出现过。 次出现是在歌曲的开头，用这句话点明了时间和人物，同时也渲染出了情感，牵出了回忆。

第二次出现是在歌曲的中间部分。在这里，这句话起到了过渡的作用，它将故事主角从回忆拉回现实。

同一句歌词，因为位置的不同，起到了不同的作用。一首平淡的歌词能写出那么多微妙的感觉，许巍的功底可见一斑。

说到叙事型的民谣，就不得不提方言民谣。很多方言民谣叙事性都比较强，比如黑撒的《流川枫与苍井空》，这首歌用西安话讲了一对因现实而分开的年轻情侣的故事；再比如马飞的《种树》，也是陕西话，用轻松幽默的语气，讲了学生每到三月就要去种树的情景，讽刺的是国人的教育问题；还有在我心里极富才情的尧十三，将柳永的这首《雨霖铃》翻译成了贵州方言——《瞎子》。

当我们年少的时候，听歌只听旋律的，即使是能整句整句地把歌词都背出来唱，也很少去理解和体会里面的情感。直到有一天，你听懂了歌词里面的故事，你会为之感动，为之落泪。而一首好的叙事型民谣，它的歌词，会有电影的质感。

《白桦林》就是这样一首歌，每次听这首歌就像看了一部电影。故事里的男女主人公因为战争而分开，分开的时候两人约好战争结束后在白桦林相见，却不想男人战死，而女人依然去白桦林等他， 在那里殉情。

在叙事型民谣中，有像《白桦林》这种直接讲故事的手法，也有隐晦讲故事的手法。比如我很喜欢的李志的很多歌曲。李志写了大量的叙事型歌词，当几乎一首歌就是一个人物，一座城市，一段爱情。

比如我最喜欢的那首《热河》。

热河路就像八十年代的金坛县

梧桐垃圾灰尘和各式各样的杂货店

人们总是早早的离开拉上卷帘门

在天黑前穿上毛衣点一根烟

热河路有一家开了好多年的理发店

不管剪什么样的发型你只要付五块钱

老板和她的妹妹坐在椅子上对着镜子一言不发

他们的老家在身后在岸边在安徽全椒县

没有人在热河路谈恋爱，总有人在天亮时伤感

如果年轻时你没来过热河路

那你现在的生活是不是很幸福

歌词超过一半的部分只是描述，而且是白描，没有任何修辞，甚至几乎没有什么形容词。李志写得非常隐晦，你几乎看不出里面有情节，有故事，甚至有爱情。而李志写词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把故事藏在那些描述里了。你听完，不会觉得这些描述是空洞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地点，都是有故事的。

“没有人在热河路谈恋爱，总有人在天亮时伤感如果年轻时你没来过热河路，那你现在的生活是不是很幸福。” 两句是抒情。但依然是秘而不宣的。如果不是经历过相似的感情，是听不懂李志的。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奇妙，我觉得李志就像亲历过我的故事。他总是能这么准确地，用不加修饰的句子，不动声色地，讲出你的故事，说中你的心事。于是在某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分，你会被他的一句歌词如一箭穿心般钉在原地，愣怔出神。

《难忘的一天》讲的是重逢，《未给姐姐寄出的信》讲的是现在，《瞎子》讲的是生离，《白桦林》讲的是死别，《热河》讲的是回忆。

这些故事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见过，经历过，情感的共通性，很容易让听民谣的人，得到片刻的往事闪回，触摸到情感的温度。而这也正是叙事型民谣 的意义所在。写词的人，把这些故事写出来，加上民谣的旋律烘托，让你在这些歌里，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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