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庞壮国加林达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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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壮国，年生，诗人，专业作家，中国作协会员。主要专著有《庞壮国诗选》、《望月的狐》、《听猎人说》等。并有百篇散文被收入五十种国家正式出版社的选本书籍，出版专著有《庞壮国朗诵诗选》、《高层》、《那霎的碎片》、《心情》等。

加林达记事

庞壮国

　　喝足足的水，跑到大雪地蹦跳。再喝水，再蹦跳。终于尿出绿豆大的小石头了，男孩一边疼，一边高兴地喊，小石头出来了。

　　加林达，是中俄边境上的一个小居民点，隶属于俄罗斯国远东地区阿穆尔州斯科沃罗吉诺市。加林达隔着江面一二公里的黑龙江，与咱们中国的兴安镇相望，鸡犬之声相闻。加林达是中俄石油管道俄罗斯境内一个末站，一天输送五万吨，那些茶叶汤颜色的含蜡低含沥青低，不用加热就可以千万里奔流的好原油，出口之前计量、检测、化验种种业务都在这个要害的站点进行。中国方面也就是加格达奇分公司派出七八个年轻的大学生，常年驻守在这个小站，职责是白班夜班，人家俄罗斯人在计量间、化验室干活，中国孩子们站旁边监视，然后在各种报表上签字。

　　年11月1日，在大庆输油气分公司一个小会议室里，群工科科长王晓琴召集来从加林达回大庆休假的四位大学生，他们的职位叫做计量工。曹大伟、王建平、李学成、邹环宇，坐在我和王鸿达还有徐海丹对面。开唠吧。他们那伙人里还有几个人目前正在俄罗斯值班倒班，名字是王志鹏、张本新、池元涛、贾云苹、张永涛、胡帅。

　　让我在心里埋伏着眼泪汪汪的事情是，他们常年在俄罗斯，不知不觉老是腰疼。那里的水硬，深井自来水，接到盆里沉淀沉淀，会发现盆底有些微的砂粉。俄罗斯方面说他们的水没问题。那么只能是咱们中国孩子的泌尿系统有问题了，不肯好好流淌细沙子。他们几乎都得了肾结石。疾病一发作，疼得脸煞白。下山去加林达小镇，有个小诊所，看不明白，打一针止痛药吧。再转医院给看看。可以确诊，肾结石，却没什么药。我在本章节开头的一小段白描，就是李学成对付疾病的高招。李学成是个疼的，邹环宇跟着也疼，王建平疼着撵上来接力。曹大伟疼的时候很幸运，是在大庆疼的，医院一检查，结石零点四立方厘米。曹大伟跟我说，看片子，小石头比*豆粒小，比绿豆粒大。

　　蹦跳着，忍痛蹦跳着，他们。当代大庆人在承继铁人精神方面，有许许多多独特的言语与动作，其中让我心灵一丝一丝牵扯着颤痛的，就是他们不为人知的带疼蹦跳。

　　我问他们，夏天好过吧，守着一条世界上最清最美的大江，游泳钓鱼多好，坐着看水看家乡多好。他们说，不行啊，俄罗斯方面不让他们随便溜达江边，那是人家的边防。

　　中俄石油管道开通了，再咕咚五十多天，就是一周年。中国方面与俄罗斯方面在许多事情上要碰撞要磨合要沟通。我想安慰安慰，说一些轻飘飘的话，例如面包会有的。尿道小石头问题，江边站一站问题，能不能种一畦小白菜水萝卜以便水灵灵来个小葱蘸大酱问题，放假回家可不可以不再绕远黑河而是直接过江坐火车一夜睡到大庆问题。都是一些小问题，都是上不了谈判的台面，却日积月累容易让人烦躁和疲累的琐事。好比深山老林里的蚊虻小咬，嗡嗡嗡，黑压压，你敢光大膀子跟它们硬拼吗？

　　听说加林达与兴安镇之间，很有希望开辟一个小口岸。那时候，一些情况就会好起来。

　　此刻，寂寞的加林达中国年轻人，大雪里走到附近的山林里，跟小鸟对话吧。他们手掌里，几粒葵花籽，坦露着。聪明而又胆大的鸟儿就扑来，落在手掌心，落在肩膀头。它们酷爱嗑瓜子，喀嚓喀嚓，还知道吐皮呢。俄罗斯的麻雀或者山雀，跟人亲近惯了，把人视为亲人。

　　中国的麻雀你试一试，它们在你头顶的树枝上，你仰头看它们几眼它们不搭理你，你敢盯得时间稍微一长，麻雀们保证扑棱棱起飞，不相信你们的眼神不歹*。咱们中国麻雀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血液里流传了一个密码，简言之，害怕人。咱们许多人也是（包括我），摆脱不了下贱与恶*，一看见美丽的鸟，潜意识先想到的是，是红烧呢还是干炸还是清炖？

　　俄罗斯的原油流淌进中国管道，有许多好东西伴随着哗啦啦流进来了。上面说的小鸟落在咱们中国男孩手掌心的小故事，让我动心了。童话与诗意，在咱们身边发生的话，肯定大惊小怪，媒体会来录像，男孩嘴边会出现话筒，你说说小鸟落在你手心，你有什么感想。如果让我说，我会说，小鸟落在我手心，那是几千年几百年的精神，在荒野与流传，结晶着一种日常平凡形态。用社论语言来描述，俩字——和谐。

　　天地万物有灵，你爱它，它爱你，事情极为简单。简单的事情咱们都遇不到，应该好好检讨了。

　　加林达的中国员工是不是被遗忘了被放逐了呢？坚决不是。姚伟还跑到加林达看望他们呢。姚伟者，乃中国输油气管道部门里的头头是也。

　　中国的石油大工业刚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整个事业叫做石油部，计划经济嘛，石油部既是国务院下面的一个大部，也是石油开发、运储、加工、销售的一揽子国有企业事业之集大成者。后来商品经济时代，石油部划为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三大块，凡是跟国家石油沾边的事情，从上游到下游，全管。中石油下面，从前有一个管道局，输油气管道的建设和运营，全管。管道局的大本营在河北廊坊。管道局里分离出输油气管道公司，从今往后，管道局专门建设管道，管道公司专门运营。姚伟的角色，中国输油气方面的大总管。大庆、长春、沈阳、大连、锦州、秦皇岛、北京、中原、长庆九个输油气分公司，外加因为漠大线新冒出的加格达奇分公司，他得操心。从海外往国内输油气的四条大管道，中哈原油管道、中亚天然气管道、中俄原油管道，中缅油气管道（已经启动建设），他更得操心。

　　热爱操心的姚伟来到俄罗斯的加林达，原本是操心中俄石油大事情的。当姚伟跟七八个中国计量工面对面，眼神交流，话语交流，发现问题了。八十天里他们老是吃俄罗斯的食堂，酸列吧（面包）、大头菜西红柿炖的红汤、烀熟的土豆、圆葱*瓜沙拉，刚开始吃着新鲜，往后吃啥都得拌盐面。俄罗斯饭菜不对中国人口味，吃饭近似考验和折磨了。姚伟跟俄罗斯方面沟通，那边容许中国人独自开伙，他还给沟通来电炊具。

　　小小的的锅碗瓢盆的关怀，让加林达的那些十岁的座谈者，念念不忘姚伟。我听着记着想着，突然诗意来了两三句，大管道与锅碗瓢盆，钢铁家族里没有伟大与渺小的差距，都是铁的襟怀与铁的亲近……

（在线责编　尚书）（在线责编　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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