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大白菜
每当我去超市,看到蔬菜区堆着许多大白菜的时候,便会想起小时候和母亲一起收白菜、贮藏白菜、一起烧白菜及吃白菜的情景。
小时候,农村老家盖了三间大瓦房,房子前面有一块空地,母亲便把这块地分割成不同的区域,分别种上辣椒、白菜、萝卜之类的蔬菜。到了秋天,辣椒等蔬菜都被霜打蔫了,唯有大白菜可以贮藏,等到冬天再吃。因此种白菜的面积相对于其它蔬菜要大一些。
收获的季节是最开心的时候。母亲找来一把菜刀,从大白菜的根部一颗颗切下来,我则在后面则掰去老叶或死叶。有几次我不小心把嫩叶也掰了下来,母亲看到后责怪太浪费,说我不会过日子。接下来便会重提她年轻时没有食物吃的岁月,说到伤心的地方,便会下流泪。母亲把我误掰的叶子会一片片地捡起来,放到篮子里带回家,准备下次食用。我至今还保持着一个习惯,那就是烧白菜时,只要叶子不老、不烂、不干,我都会把它洗洗放到锅里,绝不会浪费一片可食用部分,可能是受母亲的影响吧!
白菜收完之后,除了一部分贮藏在菜窖中留过冬外,母亲则把长得较大、较结实的白菜挑到街上去卖。剩下的那些长得中等偏小的,则放在厨房的一角,留着自家食用。还有少数长得太小,或是没长成的白菜,则把它们挂在篱笆围成的围栏上,经过风吹日晒,它们又变成了味道不错的干菜。
冬天,冰天雪地的季节,很多蔬菜都没有了,白菜则成为我家餐桌上的主角。母亲会变换着花样做给我吃,像酸辣白菜,白菜水饺,白菜包子,白菜烧豆腐,白菜炖粉条,白菜炖肉等等,每一次都吃得是大块朵颐,不亚于今天吃的洋快餐。
每次吃白菜的时候,母亲则把白菜较嫩的心儿留在盘子中等我夹,而她自己则吃白菜帮子或白菜根。有一次,我悄悄夹了一块白菜根放在嘴里尝了尝,发现又硬又难吃,根本不像母亲口中说的那样又脆又香又甜,咬都没咬下来便放到盘子中。母亲见状,并没有责怪我,只是说了一句:“小孩子牙齿没有嚼劲,下次别吃这个根,还是我来吧!”说着她便夹起我刚才不吃的菜根放在嘴里大嚼起来,看着她吃得那样的香甜,可是我怎么就吃不出那样的感觉呢?长大后,读到《菜根谭》中有这样的一句话:“嚼得菜根香,百事皆可做。”我逐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母亲之所以伟大,家里家外忙活着,负责全家的饮食起居和日常开销,就在于她能吃所有的苦。比起生活中的苦来说,嚼菜根已经算是很甜的了。在接下来的岁月中,每当母亲烧的菜不好吃,或烧的汤难喝时,我便会想起母亲嚼菜根的情景,所有的抱怨便都烟消云散了。
如今母亲在我家中安享晚年,由于年事已高,牙齿基本上都脱落了,只能吃一些松软的东西。但在所有的蔬菜中,白菜仍然是她的最爱。每当我烧白菜的时候,她都会坐在沙发上,笑眯眯地看着我,从那眼神中,我能读懂的是一丝期待。我把烧好的白菜端到她面前时,她的表情能看出是满心欢喜。可如今她再也嚼不动菜根了,每当我在她面前大嚼菜根时,她都会用慈祥的目光望着我,仿佛在说:“我也想吃,但是我老了,再也吃不动了。”每次看到这些时,我都会躲到她看不到的地方,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如今很多年过去了,老宅上已经不再住人,门前的菜地也让给邻居们种植。虽然岁月不能倒回,但留在记忆中收、做白菜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记忆中白菜的味道依然是那样的香、那样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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