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34大白菜和饺子

这篇文可以说是在我做饭的时候浮现出来的，主要是因为一些有记忆点的食物带我回到过去的东北……主要是大白菜和饺子。

大白菜

大白菜，是我家的生命源泉。

北方的大白菜个头都比较大，而且有很多的伴侣，比如：粉条、虾仁、猪肉或者肉滋啦(猪油渣）。煮的时候，大白菜会出很多汤汁，所以只要不糊锅，不用格外加水。用白菜本来的汤汁煮出来的白菜味道非常鲜美，也很好消化，无论加什么伴侣材料都是相得益彰。

我最近经常做这道菜，只不过每次煮白菜的时候都会想起奶奶。

我的太爷爷(我爷爷的爸爸)跟我们住在一起，他也十分钟爱大白菜。他知道我爱吃肉，所以每次他都把“大白菜炒肉”里的肉挑出来留给我吃。我不喜欢吃五花肉肥的部分，他会允许我咬掉瘦肉部分，然后捡我剩下的肥肉吃。而我往往嫌弃被他夹过的肉。

那是一位一生勤劳，不贪图享乐的老头，我后来忙于学业就很少回来探望他，偶尔回来一次，发现他垂垂老矣，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眼神中充满疑惑，已经认不出我。

我上高中大学之后，就很少回老家，因为我过的仍是一段艰难的日子，可能跟我那个城市缺乏治理有关。

回家次数屈指可数，每当我离家之时，奶奶就会千方百计地给我带点东西，什么鸭蛋鸡蛋啊、地瓜啊、猪头肉啊等等……。

我之前很诧异奶奶竟然会喜欢齐秦的《外面的世界》那首歌，可能有些歌词也是奶奶的心声：

“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我会在这里衷心的祝福你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

毕业了之后，失业，颠沛流离，我的注意力总被一些空想占据，忙于学业，忙于那些让我苟活的工作，忘记了有人在“等待我的归期”。

我很馋猪肉。可能是奶奶的节省导致我特别喜欢吃猪肉。奶奶经历过“二两粮”时期，所以她的节省其实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之前写过一些列子：

1.每次吃完饭想喝水的时候，奶奶会用暖壶往家人的碗里去倒开水，开水冲洗了粥的残渣或者米粒在碗中，变成“超级稀粥”，喝下去既解渴又节约。类似的画面，梁家辉在《棋王》的那个电影里表现过，就是一粒米饭也不放过的那种吃法……

2.她淘米的时候只会淘一两次，淘第三次她就会担心淘米造成的粮食的流失。

3.小时候洗衣服的时候，包括我妈，他们都要求我轻轻抹一下肥皂就行，但凡见到我给每一件衣服抹肥皂，她们就会说我浪费，一般奶奶会把我撵走，不再让我洗。

4.我小时候在路边玩的时候，捡到一个废弃的胶带，拿回家我全给解开了，感觉反正是捡的，就是玩儿……用来做跳绳玩，被我太爷看到了，数落我的时候，奶奶也听到了，也对我一顿骂，说我败家。我说是我捡来的，不是咱家的，那也没用，他们依然非常生气。

5.我们家里平日的伙食就感觉日子过不下去了，但是但凡有个沾点亲戚的人来我家做客，或者过年过节过生日，那大鱼大肉就能摆了一桌子，客人一走，这些食物就又都不见了。

6.奶奶有时候囤食物囤久了，那些冻在冰柜里的佳肴就都坏掉了，不光是菜，还有一些水果什么的也是，这不能怪奶奶，主要是那些菜不争气。我记忆中奶奶经常捡家里烂了的苹果，和一些剩菜剩饭吃，她说那个苹果真好吃。家里人劝过她很多次，但是她从未听过。可能经历过两眼饿得发直的时代的人落下的心理问题吧。

可能是生活太艰难，早年间曾相信另一种神秘的力量----她可没有什么心理医生，太多的情绪也不知道如何疏导……充当心理医生的可能是我们邻屯的一个叫“费瞎子”的算命先生，她觉得这个先生是算的最准的，我的名字就是这个先生取得……当然她也看过很多别的“先生”，别的先生算出来我一生“快乐”，我觉得不准，最起码前几年之前不准。

前几年我奶奶去世了，乳腺癌留给我一点时间去探望她，她前期看到我总是很开心，握紧我的手，在医院陪了她一段时间，陪她去放疗……后来就越来越虚弱，身体透支，只是知道我来了，然后握紧我的手。

她 的那一段时光是在我大姑家读过的，我大姑做的东西比较清淡，主要是因为她们信佛，她的“上师”告诉她们不能吃肉，所以菜里面一般是不沾肉星的。她们相信一切神秘力量，甚至信奉着一些民间的“宗教”，祈求她的活佛上师给我一份工作，希望我顺顺利利的，她虔诚地拜着，也是“衷心地祝福我”。

每次去我大姑家，她总会烧好东屋的一个热炕头，希望我们上炕，然后坐在炕头上聊天。东北是冷的，款待客人和亲人的热情方式，就是让他们上热炕头暖和暖和。烧火炕------搬个小板凳，用“烧火棍”拾倒锅底坑里的“苞米秸”，等“锅底坑”里面的秸秆燃尽尽，再添新的。我怀念小时候陪奶奶烧火炕的时光，看她对着火光恍了神，我就叫了她一声，然后她回过神之后，微笑着叫我：“传久啊”……

我奶奶那个时候只能勉强翻身，然后趴在炕上吃东西，食欲非常不好，呕吐，那个时候，奶奶能正常吃点东西下去我们就会很开心，我挺感激我大姑对我奶奶的照顾，她可能因为信仰而伟大。

患了乳腺癌，不知道跟她的节省，长期吃腐烂的食物有没有关系。奶奶晚年经常觉得我是她最小的儿子，谈及我爸的时候，她总不小心说成：你哥怎样怎样……在医院期间她仍然是坚强的，呕吐不断的情况下，还和我姑姑打趣地艰难地给我们讲了个“油头不洗头，苍蝇抱笔头”的故事。

……

饺子

昨天煮饺子的时候，想起矮个子的奶奶在农村的灶台旁，煮着饺子，过年的时候我可能永远吃不上 口，他要先供奉宗谱，供奉灶王爷，天地庙，财神爷，弄一些蒜酱，把老家的火炕烧热，一家人吃着饺子看电视。……唉，永没那日子了。

从回忆中清醒，就会有些酸楚涌上心头——她这样的一个柔弱的女人，爷爷患有类风湿之后，就不再能帮她分摊家中的农务重活。她咬紧牙关面对人生中的所有艰难，生活让人无奈，无人知晓她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挣扎……